我讨厌我自己，因为我讨厌人渣。
中二时期的我是个很自恋的人，总觉得自己只要努力什么都能做的到，那时的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正如我理想中的存在。
可惜时光荏苒，人终归还是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刚刚我听到那个正值芳龄美少女对我没由来的告白，虽然只是带着浓厚醉意是朦朦胧胧的一瞥，但就是那一刻让我意识到，她对我说出那句话时眼里的情思炙热无比，那么认真，那么热诚，正与两年前她第一次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谢谢”，被相机抓拍时的我的眼神一般无二。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说那句话其实是来真的呢？
这怎么能行！
没错，那时候，我听了她的话，从悬崖边后退的那一步，并不是因为被她重新点燃了对生活的渴望，而是因为我不能容忍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喜欢着我讨厌的东西！
身为一个人渣，我就是有这样的特权。
我退了下来，甚至不惜毫无防备地跟着她回到她的老巢，就是为了要弄清这件事。
如果她是骗我的，那就好办了，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用电击枪一类的手段把我放倒，接着要么生挖腰子，要么切片大脑，我在临死前还可以放肆地在她面前大笑，嘲讽这个衣冠楚楚天使模样的女人到底也是和我一样肮脏的人渣，天底下还有比这很痛快的死亡方式了吗？
可如果她是认真的对素不相识的我产生了奇怪的同情，进而滋生了奇怪的好感，那我就算是不计代价也要把她对我那莫名其妙的好感度清零，让她讨厌我到见了就要吐出来的程度，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去。
这样干净的人，不应该为我这种东西而产生多余的牵绊……
“那个……就是这里啦！”从刚刚的高层写字楼没有走出多久，她对着一栋同样位于繁华地带的小区高楼，侧对着我的方向张开手指，介绍的同时嘴里还发出了“当啷”的效果音。
“作为贩卖人体器官的地方这个选址实在是有些大胆了……”稍微醒了点酒的我用醉鬼特有的语气拉长音教育着。
“嗯？”她歪着头发出了有些疑惑的声音。
“没事，快开门，我要进去了，一天没打胶了，我要去你家打个胶先。”这次说话字正腔圆，为了防止她真的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那种人，我毫不避讳地展露着自己差劲的一面。
“打胶？”她先是更加迷惑地念叨了一遍，接着“哦哦！”两声，便蹦哒着跑过去拉开了公寓的门，像个酒店门口出卖色相的女服务生那样躲在门后看着我。
“其……其实我家还蛮小的……”
在我毫无绅士风度从她拉来的楼门前走进去时，她有些脸红地躲在门后对着我说。
“没事，我原谅你的无能了。”
她听到我这么随口一说，似乎还轻笑了一下，紧随着我也进了楼门。
坐着电梯到了最顶层，她又主动蹦哒到我前边殷勤地打开了住户门，看样子她真的很开心，果然是因为又有一个猎物被她带回了危险的巢穴吧，前方等着我的会是什么呢？会有砍刀？无数男人被挂钩像猪肉那样吊起来的尸体？还是军火毒榀之类的东西？
然而拉开门时看到的却只有自动亮起的柔和客厅吊灯，宽敞的布局，整洁而干净的沙发，纯木地板上扫地机器人无声地滑过，接着一只纯白的布偶猫探出头，似乎想要扑到我身后的女人怀里，但又被我的眼神吓跑去了另一个房间。
“啧。”真是无聊的房间，虽然我早就知道想在这里见到尸山血海的概率微乎其微，却还是难掩失望地狠狠砸了一下嘴。
“抱歉……果然是太小了吗？”
“不，大到我都要吐了。”我懒得回头看她一眼，接着就在直接穿着我的破旧篮球鞋和脱了鞋穿上一旁鞋柜上明显就是她的那一双粉红兔子耳拖鞋当中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后者，然后毫不客气地走进了屋子里。
“啊……”
“啊什么？”
“那个……那个是我的拖鞋……”她关上密码门，低下头看着我羞涩地笑。
“所以呢？”
“没没没没事！你不嫌弃就好！”她在我眼前慌乱地摆手。
捏麻麻滴，这娘们到底怎么回事？
我有些烦躁地带着一身酒气，就这样在她的家里横冲直撞，整间房子的各个房间门全都大敞四开，我穿着她的小鞋，我的后脚跟都要踩在地板上，躲在墙角里的布偶猫见到我都往后退了几步，我直接低下头冲她狠狠打了个酒嗝，她叫唤一声害怕地向后逃开。
很普通的房间，到处都很普通，这是我连洗手间和浴室都挨个逛了一遍之后得出的结论。
“那个……你要不要看看想吃点什么？”
我回头，注意到自己的鞋子被她摆在了一旁的鞋架上，和其他一眼看上去就很可爱的鞋子排在一起整整齐齐。
而她却连外衣都还没脱，就只穿着蓝白条纹的高桩薄棉袜踩在地板上，拉开冰箱的门询问我。看样子她家平时并不会有什么客人，以至于就连备用拖鞋都没有。
见到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脚，她还有些害羞地用一只脚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蹭了蹭，不过又马上意识到那样扳住，只剩脚趾不安地贴在地上勾动。
“抱歉，我并没有那种癖好，与其做这种小动作，不如简单直白地露出**会更让我兴奋。”我借着酒劲彻底放飞自我胡言乱语。
她的脸从脖子开始腾的一下整个红透，我却在一边盘算着到底多久她才会意识到我的本性然后报警把我赶出去。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比如她这么好的条件，到底是脑子被哪头驴踢了才会对我说出“请和我结婚”那样的蠢话，不过现在我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去确认。
比如……我面前这个整个屋子唯一关着的房门。
这是一扇很破的拉门，上边的门牌上还写着“储物间”几个字。
这扇门位于两个客卧之间，按照这栋楼的整体布局应该是没有窗户的，确实是很适合做储物间。
然而刚才在这里胡乱参观时我就一直有件很在意的事……
刚才连着卧室都一并看了个遍，非常整洁干净。
如果是能把房间打理得如此干净的女孩子，她的个人卫生也一定差不了，一天洗一次澡两次头之类的都是常有的事，我在浴室确认了一下洗发精的剩余量，不多不少刚刚一半，这说明我对她的生活习惯的判断应该没错，可是不论那个卧室，却都没有一点洗发精和沐浴露留下的那股香喷喷的味道。
不知如此，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卧室，都缺少人生活过的痕迹。
于是我也有了一个猜测。
说到底别的房间都有门牌，就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地专门写上储物间本身就够可疑了吧！
想到这里，我不讲礼貌而且毫不顾忌地拉开了那个储物间的门。
你猜怎么着？这所谓的储物间根本就不是储物间……或者说它本来应该确实是储物间。
只不过如今它已经变成了一个通道，通过这个，我几步就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这个女人……可能是把隔壁的房子也一块买了下来……
眼前的光景让我呆在原地，几乎惊掉了下巴。
而接着，大概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在我身后传来，接着匆忙地跑到我的身后。
“对……对不起！”竟然是这样的道歉声先从我身后传来，这声音还带着哭腔。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四下环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让你见到了这样的画面……真、真的对不起！”
不止是哭腔，我甚至听到她边焦急道歉，便有眼泪落地的声音。
喂，为什么要道歉啊？能做出来这种事，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先一棒打晕我，然后给我分尸……不对，应该是监禁之类的才对吗？
如果你不是病娇的话干嘛要做这种事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就已经成为这样的跟踪狂了……真的对不起……”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弱，不止是焦急，有后悔，更多的还有恐惧。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啊？见了这种情况该害怕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我有些呆呆地念叨着，可是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不自禁变得沙哑颤抖。
因为在我眼前的，是另一个大的不像话的卧房，稍微有些凌乱，可是，四壁、天花板上，满满登登贴的全都是我的照片。
跟踪狂……这个词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
何止是跟踪，我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几乎尽收于这个房间，有我在校运动会上比赛的、有些模糊的是我在课堂上疲惫的睡颜、还有我和朋友搂搂抱抱在一起的，甚至还有……我最不想看到的，我穿着奇装异服在那个女人所在的舞台下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才能拍下这么多的啊？
我这么想着，把墙上的照片挨个看了一遍。
没错，是我，全都是我。
回过神来，眼泪就已经啪嗒啪嗒地落在了地上。
意识到自己哭了出来，更加难掩情绪，长时间压抑下来的感情就好像山洪决堤那样爆发出来，我再也忍不了，双手按在眼睛上，想要把眼泪按回去，可是心脏却重新剧烈地跳动起来，每跳一下都会有一声沉闷的坳哭从嘴里发出。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发出这样丢人的小声哭泣，肩膀更是不受控制地一下一下抽搐起来，哭的像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无助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听到我哭的这么伤心，她也突然止住了哭声手足无措了起来。
“我……我真的不应该……我真的……对不起……让你害怕了真是对不起……”
我抬起手，可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在往外涌，用强行别过头，突然不想让她见到我这么丢人的一面，但却咬着嘴唇，用抽搐的声音对她说：
“不……我……我真的……”我攥紧了自己的胸口，直接跪在地上，张大嘴无声地哀嚎，仿佛要把这么久积攒下的情绪都这样宣泄出来。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还愿意爱我……会愿意像我爱着她那样的爱我！”
我竭尽全力忍住啜泣对她轻声喊到。的口水鼻涕都与眼泪一块流出来，我却全然不顾，胸中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对她这份情谊的感谢。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喜欢我！”
没错，我是个小丑，是个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几乎倾尽了所有，却还是没有得到一丝爱作为回报的小丑。
但那已经是过去了。
如今，是一个小丑，从一个跟踪狂那里得到拯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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